生平简介

2020年6月15日下午3点27分，衡水市人民医院重症监护室的空调发出沉闷的嗡鸣。窗外的悬铃木叶片在38度高温中蔫萎打卷，像极了霍连病床上皱缩的掌心。监护仪上的心电图突然剧烈波动，当班护士冲进来时，这个一生都在用文字装订世界的男人，正用最后力气在空中比划着订书的手势。

“他好像在找什么东西...“护士后来对霍梅描述道。而妹妹立刻明白——哥哥临终前想触摸的，是那枚陪伴他二十年创作生涯的银色订书钉。

时间倒回七十二小时。6月12日那个燠热的周五傍晚，霍连在没开空调的宿舍里修改《未装订的人生》第七章。汗水把他的格子衬衫黏在后背上，电风扇搅动着桌上散落的稿纸。他习惯性地从铁盒里取出两枚订书钉含在唇间，金属的凉意暂时缓解了暑热带来的烦躁。

手机突然震动，是母亲提醒他明天回家吃粽子。就在他侧头接听的瞬间，一个不经意的吞咽动作带走了那对银色小东西。霍连咳嗽几声，灌下半杯凉白开，很快被即将截稿的紧迫感转移了注意力。

端午节的粽子在胃里变成铅块。6月13日中午，霍连在家庭饭桌上几乎没动筷子。母亲李秀兰摸了摸他渗着冷汗的额头：“怕是热伤风了，妈给你煮点藿香正气水。“

当晚的腹痛让霍连蜷成虾米。校医值班室没有空调，老式电扇把诊断书吹落在地：“急性胃炎，建议休息三日。“这个写在6月14日早晨的病历，后来成为医疗事故鉴定的关键证据。

6月15日破晓时分，霍连在宿舍呕吐出带血丝的胆汁。救护车穿过晨雾赶到时，他的指甲已经因缺氧呈现淡紫色。急诊CT室的电脑屏幕上，两枚相连的订书钉在肠道造影中闪闪发亮，像一对嘲讽的银色牙齿。

“从误食到穿孔只用了六十小时。“外科主任在手术台上倒吸凉气。衡水入夏后的首轮高温加速了感染，订书钉的镀镍表层在体液腐蚀下剥落，引发全身脓毒血症。

下午2点，昏迷中的霍连突然清醒。这个总在教案上标注节气的高中语文老师，用插着导管的手在病历背面写下：“夏至未至...“墨迹被汗渍晕开，像被雨水打湿的钢笔字。当妹妹把一枚订书钉放在他掌心时，他摇了摇头，目光穿过病房窗户——那里有学生放飞的纸飞机正掠过湛蓝的天空。

3点30分，宣告临床死亡。死亡证明上写着：“多器官功能衰竭（消化道穿孔继发感染）“。没人注意到窗外突然偃旗息鼓的蝉鸣，就像没人发现他枕下压着的那页稿纸：“人生就像未校正的订书机，总有些钉子错位在看不见的地方。“

葬礼在6月18日举行。殡仪馆的冷藏柜勉强维持着22度，来吊唁的学生们轮流上前，往棺材里放入手工装订的小册子——那是霍连生前布置的最后作业《我的人生之书》。作协代表致悼词时，一阵热风掀开遗像前的稿纸，哗啦声响宛如翻书。

七月流火时节，《未装订的人生》在省文学评选中意外获奖。颁奖词写道：“作者用生命最后的热度完成了这场关于‘错位‘的叙事...“霍梅代领奖杯时，特意在台上放了一盒订书钉。阳光下，那些银色的小东西闪烁着冰冷的光芒，像无数个未被讲述的故事的开端。